一棵咸味的芦苇

汽水 CP：国旻/微95

《汽水》 CP：国旻/微95

 

C1

接机口站满了人，田柾国挤在出口处一眼就看到了推着行李推车走出来的他。

仍旧是那张显幼的脸，不自觉微微嘟起的嘴巴，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染了栗色，还有总懒得用护发素而毛糙翘起的几处发丝。

 

看他因为人多还未认出自己来，却越走离自己越近，田柾国就紧张的手心冒汗。要怎么开口打招呼，第一句话该用什么语气，甚至连脸上应该摆出的表情都没有准备好。

一切的问题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而前几日田柾国的脑袋全被“他要来这里”的喜悦感占满，没有一点余地。

 

就算明知道他还是会走，明知道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来，田柾国也高兴，只要能见到他就高兴。

 

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僵硬着低头划屏幕，手机上的内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只知道余光不断在捕捉那双鞋。

 

屏幕被一只稍小的手给遮住了大半，田柾国这才假装镇定的慢慢抬头看向他。嘴角边差一些就要漏出一丝笑意，还未说话倒是被那人抢了先，黏糯的声音配合着夸张的语调，仿佛真是在抱怨田柾国一般：“就让你来接个机还这么心不在焉，手机里的东西比你哥哥我还要重要吗？”

 

“智旻哥。”田柾国低低喊了他一声，收回手机，接过朴智旻手里的推车帮他推着，“我想你动作慢，可能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出来。”

朴智旻重重“哼”了一声，拿肩膀撞了撞田柾国继续和他开玩笑：“我就这种形象？”

田柾国侧头看了他一眼，抿嘴笑着没有说话。

 

朴智旻也了解田柾国不爱说话的个性，又用手肘敲敲他的手臂，兀自转移了话题，絮絮叨叨的说着。

田柾国就在他旁边推着车，认真听他讲，时而给一些简单的回应，还时时伸出手挡住迎面来的人群，注意着朴智旻不被撞到。

 

拦了出租车，田柾国开了后座车门让朴智旻先坐进去，自己一个人把他的两个行李箱给装到了车的后备箱后才开了副驾驶的门要坐上车。

 

“田柾国！”还没坐下就听见朴智旻急忙喊他的声音，回头有些疑惑地看他，朴智旻拍拍自己旁边的空座，“坐过来！”

迟疑了有两秒，直到司机投来催促的视线，田柾国才起身出去关了副驾的车门，钻进了后座，稳稳坐在了朴智旻身边。

 

虽说并肩而坐，其实田柾国故意靠着车门，和朴智旻中间空出了好大一段距离。不过朴智旻似乎没有太在意，抓着手机移着移着就移动到了田柾国边上。

脸上是狡黠的笑容，献宝一般把手机拿到田柾国面前：“看。”

 

屏幕上是金泰亨的照片，准确的说是金泰亨的丑照。只看一眼也知道这是那人扮着鬼脸，任由朴智旻拍下来的照片。

 

田柾国呆愣着看了两眼后立马移开了目光：“怎……怎么了？”

朴智旻哈哈笑着，说的是埋怨的话，可每个字都是甜的：“谁让他这么忙啊，我说多请两天假和我同一天来多好，他非要工作忙完才来。到时候我们接他机的时候，就把这照片打印出来放大，让大家都看看！”

 

田柾国配合他也弯了弯嘴角：“好。”

反正他说什么，田柾国都是说好的。

 

朴智旻拿脑袋靠了靠田柾国的肩表达友好：“行，那就这么说定了。那天你要和我一起去机场接他。”

田柾国点头，又没有说话。

 

目的地是离市里的一家酒店，朴智旻帮着田柾国分担了一个行李箱，两个人要一同进大门时朴智旻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事，哭丧着脸看向田柾国：“我忘了，这酒店订的是金泰亨来的那天入住。”

 

“没事。”田柾国被他的表情逗笑，“一定有房间的，我帮你再订两天。”

 

朴智旻看了看他和田柾国手上的两个行李箱，眨眨眼睛：“不要，上次电话里你不是说租了房子吗？这两天就我一个人，去和你挤两天就好了。”

田柾国垂着眼睛没回答，朴智旻忽的有些后悔刚才提的意见，害怕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了他，连忙摆了摆手：“你最近也忙，我去了不方便，算了算了。”朴智旻拍拍田柾国：“走，去订房间。”

 

“不是。”田柾国险些没拉住朴智旻，手指堪堪捏住了他的衣袖，“我……我不要紧，你要是不嫌地方小就来住两天吧。”

朴智旻特别好哄，刚才还有些尴尬低落的情绪马上被田柾国治愈，明媚的笑起来：“我才不嫌弃！”抓着田柾国离开酒店又补充一句，“我有好多东西要给你，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田柾国随朴智旻拉着他走，另一只还紧紧握着他的行李箱。

 

伴着朴智旻走路上下颠簸的动作，他后脑勺的头发也不断飘动。近的伸手就能触摸到，可田柾国做不到。

朴智旻的所有，哪怕光是背影也让田柾国魂牵梦萦。他好想对朴智旻说，他也有好多话想说，好多东西想给。

 

但是他不能给，不能说。

 

C2

朴智旻从进门开始就惊叹田柾国一个研究生居然已经租起了这么好的小公寓，田柾国也不搭腔，就默默帮朴智旻把这两天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收拾好。而那个被朴智旻当宝贝一样护好的行李箱，田柾国只是帮他小心放好没有再碰。

 

飞机到达时时间就已经不早，折腾了一番后，饶是快要夏天，天色也已全暗。田柾国带朴智旻出门去不远的地方吃了晚点的晚餐，又和他一道走回公寓消食。

 

一路上几乎都是朴智旻在兴奋地和田柾国说着他和金泰亨在家发生的趣事或是他上班时碰到的八卦，田柾国总是被他逗笑，也在朴智旻问起他怎么样时随意说两句。

 

“柾国，你研究生念完，会回来吗？”

 

没有想到朴智旻会突然问起这件事，田柾国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田柾国和朴智旻还有金泰亨是很小就认识的兄弟，父母都是朋友，他们三个就免不了总凑到一块儿。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彼此就成为了最好的玩伴。

比朴智旻金泰亨小两岁的田柾国，从小就跟着两个哥哥，好吃的好玩的，年纪小的他总被哥哥先照顾到，尤其是朴智旻，似乎特别喜欢他这个弟弟，事事都是田柾国优先。

 

田柾国性格有些安静，说的严重点是有些孤僻。金泰亨又太过于大大咧咧，虽染并非有意却还是常常一个不注意就把田柾国给忽略了。

幸好他们中间有个朴智旻，他像个调和剂，能和金泰亨一起吵吵闹闹，也能和田柾国一起坐着看书写字半天不说话。

 

也只有朴智旻，任何事都不会忘记田柾国，总拉着他在身边，手牵着牵着就一起度过了好多年。

然后，田柾国长大了，几番纠结和波折终于明白了自己对朴智旻过度的占有和保护欲其实都是出于喜欢，可是他却只能在亲眼看到朴智旻抱住金泰亨的一瞬间不发一言的走开。

 

朴智旻喜欢的是金泰亨，这一点如果在每次朴智旻私下和田柾国频频聊起金泰亨时他还不够感觉到的话，那次被田柾国撞见的，朴智旻向金泰亨告白，是怎么样也欺骗不了他自己的。

 

金泰亨的回答田柾国没有听下去，喜欢或是不喜欢，掩耳盗铃般，田柾国觉得就好像不听到，他们两个就不会在一起。

 

可是事实是后来两个人越发亲密，言语眼神无一不透露着热恋的气息，相隔好多人，他们也总能将视线交汇在一起。

而在朴智旻身侧的田柾国，倒是恍若和他有着好远的距离。

 

有意无意的，田柾国大学时考去了其他省市的学校，真正地和朴智旻有了距离。

 

田柾国大一开学坐飞机去学校那天，朴智旻和金泰亨也来送机了，朴智旻比他妈妈还要啰嗦的说了很多事，叮嘱他不要不吃饭，不要熬夜，不要生病。

那时候田柾国就后悔了，他才知道逞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他要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那里什么都可以没有，可他不想没有朴智旻。

 

而没有朴智旻在身边的日子，田柾国一过就过了四年，甚至选择了继续在这边念研究生。

他田柾国不是不想，反而他太想回家，太想每天都见到朴智旻，而越是如此才越是不能回去。

 

几天前朴智旻和田柾国打电话，开心的说要来田柾国这里玩几天，机票都已经订好了。田柾国都能想象到他在电话那头手舞足蹈的样子，低着头轻笑。

笑意还未蔓延开就想起朴智旻来，一定是和金泰亨一起来的现实。谁知下一秒就听到朴智旻说：“金泰亨要晚两天才来，你带着我，我们两个先玩，不带他。”

 

田柾国知道这想法太过自私，可这是他多年来都奢望得到的和朴智旻单独相处的时光。就算只有短短的两天，他也已经知足。

 

田柾国虚揽着朴智旻，让他走在里道，含糊的回答他：“还不确定。”朴智旻刚才见田柾国不愿提回家的事，早已另起话头，这会儿听到田柾国的回话有些不知道他答的是哪句：“什么？”

“我说，回不回去，我自己也不确定。”

 

朴智旻笑开了，眯起眼睛笑的好看：“没关系，反正我们一直在家里等你的。”

 

是啊，我总要你等，所以我从来都陪伴不了你。

 

田柾国偷偷看着走路时朴智旻的侧脸，也扯了扯嘴角：“好。”

 

C3

晚上洗了澡，田柾国让朴智旻先去睡，他还有些东西要写，却没过多久就听到房间里朴智旻忙忙碌碌的声音。

 

打开房门才看到朴智旻那个宝贝行李箱打开了，床上地上都被堆了东西，他蹲在地上抬头冲田柾国讨好的笑：“我一会儿都会收拾好的！”田柾国轻叹一口气，走过去帮他整理：“这些都是什么？”

 

朴智旻把几大袋零食拿到田柾国面前：“喏！我特地去买的，都是你爱吃的。你好久不回来了，这儿又没有这些，我想着这次我来，我就多带些给你。”满是求表扬的意味，田柾国也忍不住笑：“那你真是辛苦了。”

“可不是嘛！”朴智旻得到了底气，更得意了些，“我拉着金泰亨去了好多地方买的，我和他一一尝了味道，把最好吃的买给你。”

 

田柾国手上还在帮着整理，笑容却僵在了脸上：“谢……谢谢。”朴智旻还没察觉，埋头把行李箱的东西往外拿：“客气什么啊！”

 

除了吃的，朴智旻居然还买了好几套衣服给田柾国，在他身上比来比去，表情看着甚是满意的模样：“我跟你说，我陪你买过那么多次衣服，看中的果然都不会错的！我就说你穿着好看啊，所以都买了，一起带给你，一定要穿啊。”

见田柾国点头了才放心的笑，结果转头嘀嘀咕咕的又开始说起金泰亨：“金泰亨还非说我号买大了，拜托，田柾国你长多高，我还不是尽在掌握。”末了还对着田柾国傻笑两声。

 

田柾国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敢说。他怕自己说出“能不能不要提金泰亨了”这样会吓到朴智旻的话，所以他只能沉默。

 

公寓只有一张床，田柾国本意是让朴智旻先睡了自己再上床睡觉，不然两个人都醒着躺在一起，田柾国会不晓得该和他说些什么好。他沉闷又无趣，不能像金泰亨那样时刻让朴智旻开心。

 

可偏偏朴智旻不领他的情，从卧室赤脚跑到书桌前把田柾国给扯回了房间：“睡觉睡觉，说好这两天陪我的，这些就先放一放啦。”

“我……”欲言又止，朴智旻瞪着眼睛看他，田柾国一下没了脾气，“好，那你先放开我，我自己走。”

 

朴智旻乖乖放开了手，嘻嘻笑着跳上了田柾国的背。吓得田柾国连忙托住他的两条腿，生怕他摔下去，朴智旻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双手环着他脖子：“唔……田柾国你真的长高了很多。”

边往卧室走去，边颠了颠背上的人，半开玩笑说：“你倒是没长个。”

 

“切！”朴智旻一甩头，想从田柾国背上下来，无奈他背着太舒服，简直像在催眠，没骨气的只好从右肩换到左肩继续趴着，“是是是，我是没长，我的个子都被你和金泰亨瓜分了，不然我可以180以上！”

田柾国不反驳他，没什么情绪的只是点头说了个“嗯”。

 

想把朴智旻放回床上睡，他却和八爪鱼一样黏着田柾国不肯放手，语气已经困得飘忽起来：“再背一会儿，就一会儿……”

 

田柾国应了个“好”，在房间背着他慢悠悠地从门口走到最里面，反过来又放慢地再走一遍，哄着背上的朴智旻入睡。

 

直到朴智旻睡着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了床上，扶着脑袋搁在枕头上，怕着凉又给他盖上薄被。

 

田柾国低头看着进入梦乡的朴智旻，刹那间胸口涌起的感觉是酸涩又甜蜜。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朴智旻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时间却是沙漏中的沙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失，怎么抓也抓不回来。

 

田柾国俯身想要亲吻他，近到鼻尖快要碰在一起的时候还是退缩了。

因为朴智旻不是他的，他不可以这么做。

 

朴智旻额前凌乱的头发向两边散开，颊边微微泛红，睡梦中也依旧纯真又无害，睡得无知无觉。

太喜欢他了，自己再难过再辛苦，也舍不得他为难。

 

在朴智旻额间留下一个连触碰都不敢的吻，田柾国替他理了理头发，勉强自己勾起一点笑容：“智旻，晚安。”

 

田柾国有时候也希望朴智旻可以不要对他这么好，或许自己就能轻易地放下这些感情。他也想把整颗心给他，也想和他堂堂正正地说句喜欢。

不过，这些却都只能想象。

 

而刚才，朴智旻趴在田柾国的背上，半梦半醒间还摸着他的头发说道：“柾国啊，你长大了呢。”

 

因为田柾国长到比哥哥高的那一年，哥哥不在身边。

 

C4

第一天上午田柾国带朴智旻去了大学城后面的一条小吃街，入眼是琳琅满目各有不同的店面，许多新奇的吃食看的朴智旻眼花缭乱，直说这么好的地方居然他现在才来真是可惜了。

 

以前的朴智旻有些胖，肉嘟嘟的总像个小朋友。后来他和金泰亨在一起了，某一天突然就注意起了自己的体重。金泰亨是个怎么吃夜宵都不胖的体质，那段时间朴智旻总是愁眉苦脸的背着金泰亨悄悄问田柾国该怎么减肥。

 

田柾国对他这个烦恼基本采纳置之不理的手段，到后来朴智旻干脆连他也不问了，节食又加大了运动量，田柾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瘦的下巴都像是削尖了似得。

 

其实朴智旻特别爱吃，也不太挑食，很好喂养。田柾国常常想把他再养回胖胖的样子，可这压根也轮不到他来管。

 

朴智旻把肉串递到田柾国嘴巴强迫他张口吃掉，自己腮帮子鼓鼓的问他：“想什么呢？这个可好吃了！”田柾国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块，朝他点点头，看他的吃相不由得笑起来：“你吃，我付钱就好了。”

 

朴智旻又要了两串，从老板手里接过来，利索的自己付了钱：“做哥哥的哪能让弟弟付钱啊！应该是你随便吃，我来结账才对。”又分给田柾国一串，笑的不见眼睛：“你做我导游可没有工资，只能这样弥补你了。”

 

田柾国看他蹦蹦跳跳的跑开，脑袋转来转去寻找着下一家想吃的店，到嘴边的那句“没关系”也没了声音。

 

“柾国！”朴智旻在前边回过头，大力挥手，“快来，我们去这家！”田柾国迈开步子，既不想表现的太急切却又不忍心让他等太久。只是没走几步，朴智旻就飞奔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拉着他跑进了店里，笑得灿烂：“柾国快快快！”

 

田柾国坐在朴智旻对面演示着正确吃法：“本地人都是这么吃的。”朴智旻看着“哇”了一声，忍不住也自己弄了一份塞进嘴里：“哇——真的特别好吃！”田柾国笑他酱汁沾在了嘴边，抽了纸巾给他：“好吃就多吃点。”

朴智旻连连点头：“等金泰亨来了，我也要带他来这里。”

 

田柾国说“嗯”紧接着又接不上话。朴智旻看着他不懂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是怎么回事，眨眨眼睛问他：“我们下午去哪儿玩？”

“带你去爬山。”田柾国仍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卷着纸巾，“去山上看看吧。”朴智旻把手伸过去和他一起卷着同一张纸巾：“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田柾国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手上停止了动作，缓缓抬头：“怎么这么问？”

“每次我提起金泰亨，你都不高兴。”朴智旻用食指轻轻摸了摸田柾国的手背，“是不是又想起你的小初恋了啊？”

 

田柾国和朴智旻说他想要出来念书的原因是他高中时喜欢上了一个人，田柾国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却没想到他喜欢的是别人，他跟那人走了，把他留在这里，所以他也想逃走。

 

故事半真半假，朴智旻那时听得认真，为田柾国打抱不平了很久，却完全不知道田柾国喜欢的那人就是他本人。

朴智旻甚至还一直误以为那是个女生，而田柾国是因为初恋被判了失败，才让他耿耿于怀至今，以至于听到自己和金泰亨的事都会有些抵触。

 

朴智旻像是为了让田柾国想开些，故意挑了挑他的下巴：“没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家柾国这么优秀，不缺她一个！”

田柾国抬头仔细看着他的眉眼，看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看得出了神。而耳朵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话。

他听见朴智旻说：“是她没福气和你在一起。”

 

不是的，田柾国想，是他值得更好的人。

 

“走吧，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看风景。”田柾国站起来，朴智旻也高兴地跟着他，“等泰亨哥来了……你也可以和他一起再去看看。”

朴智旻搭上田柾国的肩膀，笑着说：“好啊，你推荐的我都要带他去。”

 

山上风光果然好的不像话，被山包围的地方模样都尽收眼底，还能看到很远处朦胧的景色。

 

尽管爬上来费了老大的劲，朴智旻运动少，到最后都是抓牢了田柾国的手被他使劲拉着上来的。

爬山的腿有千斤重，而田柾国居然还能背着他走好长一段山路，要不是朴智旻嫌丢人紧急喊停，他都觉得田柾国能把他背上山。

 

朴智旻站在山顶，靠着大石块重重呼出一口气，抹掉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自我否定：“我肯定是不会来爬山了……金泰亨……金泰亨也还是算了吧，我们俩只会在一个人说出‘要不不上去了吧’的时候，另一个人说‘好啊’……”

 

田柾国还是受不住他贫嘴，迎着风无声的笑了开来，朴智旻贼兮兮的凑过来：“柾国，你笑了啊？”田柾国转头看他莫名骄傲的表情又笑：“捧你场啊。”

朴智旻笑的东倒西歪靠在了田柾国肩膀上：“那谢谢客官哦。”

 

过了一会儿，田柾国感受到朴智旻捏了捏自己的肩，小声的说：“那不许不开心了。”田柾国抓住他乱捏的手拿下来，想了想还是放开了他，自己暗自握了拳：“我没有不开心。”

 

“很多事啊，过去了就过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可以找得到更好的。”朴智旻难得正经的和田柾国提起这件事，“其实我和泰亨……也算是我追的他吧，他一开始也含糊的不答应我，我就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呢？其实不是的，两个人之间可能是真的也要讲求缘分吧。而且被追的人啊，永远不懂我们这些追逐他们的人的心思的。”

 

田柾国抬起手想给朴智旻快要滴下来的汗水擦去，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没能在它滴落前将它拂去。

他还是向往常一样，轻声的“嗯”。

 

可是在田柾国的世界里，朴智旻才是在他前面的那一个。

 

“这山没有缆车，我和金泰亨肯定是爬不上来的。今天多亏有你，我才能到山顶来看这片风景。”朴智旻撑着脑袋看向田柾国，“不带金泰亨来了，就我们俩看。”

 

田柾国说好，但他也知道，多少个秘密都换不来一个朴智旻。

 

C5

晚上田柾国给朴智旻煮面吃，朴智旻在外面和金泰亨免提打电话，听到金泰亨说明天晚上的航班到：“记住了？别记错时间！给我准时出现在机场接我！”

“知道啦！”朴智旻也朝金泰亨喊着，“你的低音吼得我耳朵要聋了！”

 

“你不是开着免提吗？别骗人了。”金泰亨明明猜到了事实却还是降低了音量，立马弱了气势，“我第一次去啊，你不许不来接我。”

朴智旻哼哼两声：“我管你啊？我和柾国玩的可开心了。”

 

“嘿嘿，我们的免费导游在干嘛呢？”金泰亨想起朴智旻说的这两天是住在田柾国的公寓里，想着也要和田柾国聊上两句。朴智旻果然立马拿着手机去了小厨房：“柾国给我煮面呢。”

“煮面好煮面好，你们多吃点啊。”金泰亨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纵使田柾国再能忍，也没经住笑了，心里想着果然朴智旻这一套套都是和他学的。

 

想着想着，脸上的笑成了苦笑。

幸好，幸好朴智旻是和金泰亨在一起吧，和自己在一块儿的话，每天哪会有这么多的笑容。

 

“泰亨哥。”田柾国给捧着碗的朴智旻盛出面条，怕他烫着干脆帮他端到了桌上，“你来了，我就不陪你们了，我给你们做好攻略，你们两个好好玩吧。”

 

金泰亨有些可惜的问他是不是忙：“真不和我们一起啊？”田柾国面对朴智旻投来的目光，只做了个快吃的动作：“嗯，你们俩去就好。”

 

一个人待着也好过看他们两个人挨在一起讲一些他不能知道的悄悄话。

 

挂了电话，朴智旻颇有不满的故意把筷子伸进了田柾国的面碗里捞配菜吃：“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出去玩？”

田柾国把自己的碗推过去一些方便朴智旻夹菜，顺便帮着他一起，把没吃的配菜里他喜欢的都给他，嘴上试图把口气变得轻松一些：“我……我不做电灯泡。”

 

“柾国。”田柾国抬头就看到朴智旻的眼神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看的他心头一颤，“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泰亨在一起之后，我们冷落你了？”

田柾国连忙否认：“没有，干嘛这么想，我最近正巧也忙。再说你们本来就是来玩的，两个人不是更好吗？”

 

“别给我了别给我了，你都没了。”朴智旻用自己的筷子夹住田柾国的，再次确认了一遍，“你真的不和我们一去出去？”

“嗯。”田柾国尝试着笑的自然，“明天……我带你去海边。”

 

无论多老套，朴智旻还是觉得，海边确实是一个值得一直去的好地方。田柾国念书的这座城市临海，虽然城市发展迅速，但它对于这些自然景观的保护却也到位。

 

朴智旻一踩上沙滩就把运动鞋甩了个干净，田柾国在他身后把他的鞋子捡起来拎在手上，跟着他一路走到海边。

 

瞧见朴智旻下一步要踩上一个小贝壳，怕划伤了他的脚，田柾国连忙跑上前环住他，用自己的鞋底先踩住了贝壳：“小心。”朴智旻吓了一跳，收回脚才看到田柾国脚下踩着个小贝壳。

 

捡起来放在手心看了看，有些惊喜的朝田柾国说道：“你看它上面有个小孔，可以串在钥匙扣上留个纪念。”田柾国也笑：“好，你拿着吧。”

 

田柾国陪朴智旻脱了鞋在海水里踩了半天，玩得没意思了又挑了处干净的地方坐着。两双鞋一大一小摆在一边晒太阳，两个人也懒洋洋的靠在一起。

 

田柾国侧头看着靠着自己手臂上的朴智旻：“渴吗？我去给你买饮料喝。”朴智旻没动弹只是摇摇头：“就想这样坐会儿。”

田柾国答应下来：“好。”

 

“柾国，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太累了。”朴智旻低头倚着田柾国，声音有些沉闷的从底下传入田柾国的耳朵，“我其实一直很想你，想你快点回家，想你回来我们三个还像以前一样。可是你长大后，好像有很多话都不再和我说了，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当哥哥没个哥哥样。”

 

“我知道，我和泰亨在一起的事你还是介意的。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可我……不想你总是闷闷不乐的。你要是愿意，就还和我说说好吗？”

 

朴智旻说到这里移开了脑袋，抬眼看着田柾国，田柾国低头正好瞧进了他的眼睛里，慌乱的眼神一下没能掩饰住，欲盖弥彰地转过了头：“没有，我……我从小不就这样吗？”

 

朴智旻忽然有种他们三个，或者再准确点说，是他和田柾国，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的错觉。

他想抱抱眼前这个弟弟，可居然有些畏缩，最终只是如以前那样揉了揉田柾国柔顺的头发。

 

“柾国，要早点回来啊。”

 

C6

田柾国遵守了约定，晚上金泰亨来的时候，和朴智旻一起去机场接机了。顺便把朴智旻的行李箱都带上了，好在接到金泰亨后直接让他们两个一起去酒店。

 

朴智旻也说到做到的把金泰亨的丑照打印出来举得老高，金泰亨一出关就看到了，两个人差点在机场打起来。

田柾国就只是在一边看着，另外小心地护着朴智旻不要被其他人撞到。

 

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田柾国好像永远都只能是在朴智旻身后，看着他保护他，可是得不到他。

 

把朴智旻和金泰亨送到酒店后，田柾国没有听他们的话多留一会儿，挥手道别看到金泰亨牵着朴智旻进了酒店，而朴智旻还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用空着的手向田柾国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

田柾国没有回应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他走进去。

 

终于转身走的那一刻，田柾国竟是意料之外的轻松。

 

爱朴智旻这条路他一个人走了太久，累了倦了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尽管到现在依然有太多没有办法习惯的感觉，无助，嫉妒，又绝望，可只要朴智旻满足幸福，田柾国就又好像什么都不再在乎了。

 

朴智旻和金泰亨出去玩的那几天，每日晚上都会和田柾国通话，和他报备今天两个人去了什么景点玩。几天下来几乎是将田柾国给他们做的攻略上的地点踏了个遍。

 

“玩的累吗？”本来还在写些什么的田柾国，接到电话后，笔便被他放到了一边没再拿起。

“不累啊！”朴智旻的声音元气满满，“你的攻略特别适合我们两个懒人，吃逛休息，简直量身定做！”

 

“嗯。”电话里今天只有朴智旻的声音，田柾国随口问了一句，“泰亨哥呢？”结果朴智旻就有些失落起来：“他去洗澡了。唉——刚才临时接到工作通知必须回去，所以我们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田柾国皱眉，握着手机的手也用上了力：“这么急？”

朴智旻也不想这么早回去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还好已经玩的足够多了，我很开心啦。”

 

田柾国想留他再多待几天，但也知道他来时没和金泰亨一起，回去时是必定会跟着金泰亨走的，要出口的话绕了个弯还是回到了自己肚子里：“好，那我明天早上来送你们。”

 

“柾国。”

“嗯？”

“谢谢你。”

 

田柾国最怕听到朴智旻说谢谢，这让他感觉自己和朴智旻是这样无法靠近的关系。可除了谢谢，他们之间又还能有些什么。

 

金泰亨托运完行李，走过去找他们正好看到朴智旻抱着田柾国拍了拍背。金泰亨不甘示弱的也跑过去对着田柾国狠狠地熊抱了他一下：“我们走啦！”

田柾国假装被撞疼地咳了咳：“快进去吧。”

 

金泰亨先走开了，朴智旻还在和田柾国挤眉弄眼地说着什么，小手伸出食指指了指田柾国的裤子口袋，对田柾国笑了笑才回过头。

金泰亨在前面催促道：“智旻！我的登机牌呢？是不是在你那儿？”朴智旻一边追赶上他一边嘴上不饶他：“烦死了你，能不能别老放我这儿！”

 

田柾国看着他们走远，恍惚觉得刚才被金泰亨撞到的地方，真的挺疼的。

手伸进朴智旻指过的口袋摸了摸，拿出来的是一串崭新的钥匙扣。上面有一白一黄一黑三只卡通小狗的吊坠，还有一个被洗干净了的小贝壳。

 

小贝壳里头空白的地方有用铅笔写的歪七扭八的三个字“小国的”。

 

朴智旻好久好久都没有再叫过他小国，田柾国小时候专属于朴智旻的昵称，曾几何时已经不再听见。

收到这串钥匙扣，看到贝壳里写的字样，田柾国仿佛觉得，他还是躲在朴智旻身后，胆小却什么都不害怕的那个自己。因为朴智旻在，他会一直一直保护自己。

 

他叫他小国，他永远都是他最宝贝的弟弟。

 

刚才有人在身旁的自动贩卖机里投了硬币，哐当几声后，随着按下按钮，掉下了一罐汽水。那人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易拉环，有明显的二氧化碳争先恐后冒出来的声音。

田柾国走出机场，迎着烈日，不知为何想起了那罐汽水。

 

他想，就让自己的感情做一罐永远不开封的汽水吧。激情，甜味，都封锁在狭小的易拉罐里，谁都不知道也好。

 

朴智旻不知道，也好。

 

END.

*“永不开封的汽水”出自谢安琪《钟无艳》歌词